【离雪】遇蛇·一

tips:很久之前的志怪设定 / 单性转自行避雷 / 有没有后文暂时不确定



荒郊野地间,古刹兀现,合该是才子佳人出奔的落脚处,也是穷书生上京赶考路遇精怪的‘兰若寺’。不凑巧,今日来的既非佳人也非穷书生,是随尊长来此地避暑、一不小心纵马入了荒山的一名贵胄子弟。皆说老马识途,然而莫离骚座下这匹良驹,向来未出远门,此番出门到日头将落都还一副未曾玩尽兴的模样,好在苦暑虽闷得人心烦,却到底日长,再晚些回去都可以。莫离骚便拍了拍马颈,容她再玩一个时辰,便翻身下马,将缰绳系在鞍鞯上,由她自己去踏蛇踩草,自己进了这桩破庙。


然而还未等他寻出未燃尽的香烛,将四周不净打扫一下再落座休息,天边雷声轰隆,一道银龙划破层云迷障,雨粒急急,外边坐骑其声啾啾,不管不顾地随着主人的脚步冲了进来。然而,一瞬被不可见的墙挡住,莫离骚猛然回头,便见爱驹被拒殿外,只喉间嘶声能可传于耳侧。他再转回头,方才日光之下宝相庄严的神佛此时仿佛也显出狰狞——佛手空出的所在,陡然显出一弯晃荡的蛇尾,随之飘出来的是略哑又声调悠长的一道女声:


“下雨了。”


这是该吓人的了,莫离骚却不慌不忙,抽了怀中的火折子将烛台点燃,借了光避开落灰的蒲团再做一点打扫,往地上铺了小毯落座,才回那句:“好在雨势虽大,却未闻此地近年有山洪。未知姑娘在此,便贸然进殿,实在唐突,只是姑娘附于梁上,实难察觉,果真要怪罪到我那无辜的坐骑身上吗?”他虽口称唐突,却一派惬意安适的样子,毫无真正唐突的惶恐,想来该是古刹香火虽已断绝,但神像未朽,自然仍旧是这殿内主人,他是客,这‘姑娘’自然也是客,不过一点先来后到,若说心诚,他虽不信神佛,却好歹比精怪与之亲近些。


那条蛇尾于烛光暖色下熏得几分蓝几分绿,却仍旧莹莹碧碧,柔柔缠上巨大佛手的指,似乎是往下挪了些,又现出一角蓝白的衣裙。


“非是怪罪,是我要单独跟你讲话,哪里能叫马也听见。”


“我却能听见马嘶声。”


“嘁,若是布了结界,只能叫外面的不进来却听不见看不见外面的动静,那我这几百年岂非白学了。”那声音停顿一下,转了咄咄逼人的口吻,“你就这样看不起我?”


莫离骚“姑娘非是红尘中人,自然知晓,我却是于此一窍不通,自然不知,至于这瞧不起,想来也是姑娘误会了。”


“听你口气,知晓我是精怪。”


莫离骚将目光落到那段蛇尾上,倒是很给面子地不点明:“是。”


“你不怕我?”


“既无仇,有何惧?如今更有一道避雨破庙中的缘分,还需要怕吗?”莫离骚翻出一支笔一本薄册子,往笔上哈气润了润,再往上寻了个点落一个标记,示意此处有庙,“还是说,姑娘久居此地未曾见人,反而是怕了?”


“哼,谁会怕你。”


“那可以劳烦姑娘将我可怜的坐骑引到偏殿安置吗?外间这雨,怕是淋了要生病的。”


蛇尾倏地从面前抽走,莫离骚也不急于要这回答,只偏头去看爱驹受了一分牵引往偏殿去了,再过几息,蛇尾又现于面前,他才站起来打躬作揖道了:“多谢姑娘出手相助。”


而后他便终于得见与自己几番问答的那位精怪到底如何模样。蛇尾此番未曾借佛手迤逦而下,而是当真如他所言,自梁上垂了尾示意,再顺着承重的柱子环绕着下来。她不肯老老实实地变作人形,似乎是偏要吓住这打扰自己的怪人,只作半人半蛇的模样,衣裙之下仍旧那条细长莹蓝的尾,只是烛火随风几分明灭间也未折损她的俏丽——略低而细的眉,一双半眯着凑近打量的眼,小巧的鼻,与近得过分便能嗅间的唇间略有略无的薄荷味道。


她实在凑得太近了些,便是亲娘疼儿子,莫离骚也很久未跟母亲那么亲近了,他却不惧也不面红,反倒是在这蛇妖红了一张脸,连伸了蛇信子吓他的打算都忘了,有些恹恹地退回去,而后好不客气地斥责一句:“你倒是不嫌是才认识,眼神都不闪一下。”


“为何要嫌,姑娘不嫌我而主动亲近,我若是躲开,岂非是不给面子?”他答得坦荡,不想自己这么理直气壮是最惹人生气的,那蛇妖袖子往他脸上一拂,转瞬之间便退开三尺远。她侧过脸,语气平淡,内容却好像是赌气:“我讲不过你,不同你讲了。”


莫离骚是不会哄人的主,在家时就被惯得懒散挑剔,这时候就算觉得奇怪,也是噤声不语,直到蛇妖一甩袖子,尾在地面上抽打一下,而后变幻了双腿出来,遮遮掩掩于裙下。莫离骚本来有几分好奇,想认真打量,但才被她佯嗔过,倒是不好那么不知趣,眼观鼻鼻观心,往他那本笔记上旁批一句:此地有妖,蓝尾长虫,可化人形、面容姣好,似是女子。


蛇妖走前来,方才空无一物的手中已多了一杆烟枪,她在莫离骚胸前寸许捻了一下,便摸出火折点燃,烟丝一点潮气也不存,和干薄荷一起烧得呛人。她似乎是有瘾,抽了三五口才肯放下来,这时候莫离骚业已咳了几声了,而后他便被蛇妖没骨头似的搭上了肩,顺着他肩上的空隙便往那本册子上瞧。蛇妖将铜管往册子上虚虚地点了一下:“莫离骚,吾的姓名,慕容胜雪,小字不存,只有一个号,潇湘客。”


慕容胜雪尖甲骇人,比划时险险戳上莫离骚的脸,后者不言,往那道旁批之后又加了一句,转回头便见指甲都收回去,方才自我介绍过的精怪好生端丽,只是下一秒便很不大家闺秀地撇了撇嘴,嫌弃做人的都娇气,几百年不见,她已然忘了要收住指甲。方才,她指掌之上亦有与烟枪长尾同色的细鳞,如今似乎也是为了避免吓着他,都收了起来。一切谜底,想来该是她口中所念的那位莫离骚,然而人之百年于她而言不过白驹过隙,这一事实她是否了然,自己却是不得而知。


他想,于情于理,自己客随主便,都该将称呼放得尊重些,于是很是礼遇地道了一声:“慕容姑娘。”然而这样对慕容胜雪太过生疏了些,于是她很不快地将铜管往他胸前戳了一下,烫出一道很浅的印子,温度搁着两层衣服烫了莫离骚一下:“我不属意你这样叫,几百年前,你叫我的是小胜雪,或者……小师妹。”


莫离骚搭上她手握那一端,将烟嘴递送到她唇边,不要铜管在自己面前比划来比划去,弄得人心惊胆战,才回绝上面的提议:“只怕不好,姑娘所识之莫离骚,既也是人,几百年前早该化作枯骨,而不才在下,虽与其同名,能为姑娘错认,想来面容也有近似,但着实不过弱冠之年,这句师妹与小胜雪,是万万称呼不得。”


慕容胜雪陡然变换颜色,细长的眉逼得仄起,双腿又化为蛇尾,从他衣袍之上逡巡绞紧,只有尾尖活泼,摩挲着莫离骚握笔之手的腕节:“我不是在同你打商量,莫离骚,昔时在山上你怎样叫,如今仍旧要怎样叫。至于错认,不可能,我族看人皆是看魂,怎可能与旁人混淆。老头当年管不住你,是因为你出身不凡又本就道法在身,三百年后才会身消魂散往赴轮回,如今的你,对付我却是不能了。”


“你还有什么话说?”慕容胜雪瞧见她过往大师兄如今年轻的模样,心情很好,还愿意征求一通意见,听他老老实实承认打不过自己,然后规矩地叫一声:“小……胜雪?”


她听了这个称呼,往日被拿捏住的不快也顾不上了,轻轻嗯了一声,不再直呼莫离骚姓名:“不必疑问,你就是吾大师兄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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